都市中文网 > 侯门纪事 > 第六百六十六章 恩旨

第六百六十六章 恩旨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飞剑问道好想住你隔壁妖夏

一秒记住【都市中文网 www.dszw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忠毅侯恪尽职守,勤谨不怠。所行之事,依王法慰朕心。奉太子英敏,解百姓之水火苦处,察官场之枉法欺瞒。行万里之路,归来当得万卷精髓。太上皇太后慈恩,命随行人等皆以公差领俸。太子英敏,洗德修身,不可轻视。月给银一百二十两。忠毅侯袁训,于微处见大文章,不可忽略。月给银八十两。念辛劳,月恩赏二十两。侯夫人同例。镇南老王、梁山老王,护驾有功。月给银一百两。大学士张准,随驾有功。月给银八十两。文章侯府韩……知错能改,可尽忠心。秀才赵士升,陪伴有功。月给银皆六十两。”

    太子是激动的,感受到远在京中的安心。袁训也湿了眼眶,为他执意出京,却反而皇帝一路会钞。二老王更是喜笑颜开,为皇帝对老将们的看重。但都不如文章老侯兄弟头抵着地泣不成声,已是情难自禁。

    福王斩首以后,韩家胆战心惊到什么地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要是没有袁家,只怕天天吓得步子都歪斜。

    一句“可尽忠心”,是皇帝公开表示,你们还能用,朕还肯用你们家。老侯兄弟涕泪交加,给多少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府中身份自韩世拓中举以后又正一回,让他们有重见天日之感。

    “臣谢恩,谢皇上,谢……”老侯兄弟哭的片刻自己有昏天黑地之感。下面的圣旨自然也没听清。

    对他们来说,只听到还有尽忠心的资格,就是天大的赏赐,天大的事情。

    二兄弟脑海里翻来覆去只转悠这两句:“知错能改,可尽忠心”。

    太监继续宣读:“忠毅侯长女袁加寿,守太上皇旧日定规,月给银八十两。太后恩赏,月给银二十两。镇南王世子萧元皓,为太上皇太后钟爱,太上皇太后恩赏,与太子同例。梁山王世子、忠毅侯世子、袁执璞、袁执瑾、袁佳禄、袁佳福,将门虎子,有乃祖之风。月给银六十两,太后恩赏,月给银二十两。连称心、尚如意、苏似玉减一等,月给银四十两,太后恩赏,月给银二十两。小心侍奉不得有误。文章侯世子、常巧秀、禇大路、万小红,月给银四十两,太后念伴驾有功,月给银十两。关安,月给银六十两,太后月给银十两。其余人等,按其职责分为三例。一等月给银五十两。二等月给银三十两。三等月给银二十两。功劳有高低,回京再行奏议。太子护卫、蒋德等,不在此例。此项给银,至回京结束……尔等小心奉差,报效干城。朕与京都之中,坐等快慰之事,以命百官,以令百姓。当,潜德揣行,其性为义,其止为良。三省自身,常躬明德。”

    皇帝有一句讨好太后的话,“将门虎子,有乃祖父之风”。都知道袁父是风吹就倒的身体,但这会儿没有人挑剔。

    太监念完,对袁训行个礼,眼睛眯的只有一条缝儿:“侯爷,这里面虽然说到太子殿下,但指明却是给您的。请接旨吧。”

    袁训恭恭敬敬,先取出帕子,把自己眼角泪水拭去。伸出双手,接下这道带足京中关切的恩旨。

    这不折不扣的,是道“恩旨”。

    钟南觉得自己眼睛一定是红的,他羡慕的不照镜子自家也知道。一处不肯放过的看着,但见到太监从马下取下沉重的一个包袱,一五一十说起来。

    “我在扬州衙门等您,若不是遇上苏先大人,我还等着呢。苏大人指了路,说这样走赶紧的追,要是运道好,还能追上您。这不,我跑了几天,总算没白跑。我呀,”

    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快要没了,同行的小太监帮着,吃力送上大包袱:“我买您的好儿,皇上说去年的银子,等回京算也行,逢州过府的衙门,就地儿领也行。以后,全是这么样领。这个月的,我给您送来了。不要谢我,我想到了,见到银子的喜欢,那不一样。”

    袁训失笑:“亏你不嫌重,”太监的话也把他提醒。

    一路上的花费,梁山老王和镇南老王早就说过他们分担一部分,袁训说回京再讲。张大学士在别的地方再看忠毅侯不顺眼,使用上也不含糊。对太子进言过,说殿下长进,路上使用回京后应该开销给忠毅侯。虽然侯爷此一行为了孩子的名头,但殿下受益,应该着想。太子也答应下来。

    袁训本就不担心路上的使用,如果太监不代领本月的银子,袁训没有想过领出来。

    一切使用全是他付,或者他垫付。再要说孩子们也好,跟来的家人也好,他们路上可以不花钱。但银子托在手上,沉甸甸的,皇上恩德更加深刻。

    谢过太监,袁训把包袱送到太子面前:“请殿下分发。”太子知道这是让人情给他,不管钱是公中的还是宫中的,发银子的是个现管,谁收到不感激现管?和袁训推辞几下,袁训还是退后,太子亲手打开包袱,一包一包叫着姓名发。

    皇帝这一回很是上心,算算延宁郡王收回的封地,和抄没江强的家产,就是不小的数目。给袁训等人赏赐,也给不了几年。加寿今年十三,还没有过生日,最迟,十五岁一定回京。

    满打满算,加上今年最多三年,袁训一行一定回京。皇帝给一年花费,约有大几万的银子。单独赏给袁训,他也会认为出得值。

    又有太上皇总是惦记元皓没有钱用。太后回回跟到御书房里说话,虽不提她的侄孙们,但有元皓的,多少总要有袁家孩子们。头一个,加寿如何能少?太子有了,加寿就一定要有。

    有了加寿,就要有执瑜他们。送回宫的东西,是称心如意还有什么万小红都有呈上,东西吃的不错,干脆一个不少。

    借机又敲打了文章侯府,皇帝自我感觉不错。韩家还在尽忠,只是福王一个人不好罢了。说明皇家没有亏待人,这就是铁证。

    袁训走的时候,带上哪些家人有数。他不能带着太子,跟多少家人,是什么功夫,什么履历都不报。在路上的时候,什么人有什么功劳。与林允文厮杀的时候谁管哪一摊儿,也是有一回报一回。

    皇帝定下三等给银,有个高中低之分。

    张大学士的文弱家人,和文章侯府的四个老家人就跟着沾光。虽然他们一般是打起来站最后面。

    蒋德等暗卫们,赏赐从来丰厚,是以不在这里面。

    宝珠是袁二爷,所以和丈夫一例。称心如意和似玉,皇帝不知道湖水里苏似玉有威风,以为不过照料路上茶水。但茶水也相当重要。跟执瑜相比,只减一等,以太后恩赏名义,一样添补钱。

    韩正经好孩子后追上,又和元皓玩得好,太上皇太后说他们有眼光。万小红不是奴才,禇大路是随行的亲戚,袁夫人多有美言,他们四个一例。

    孔小青是奴才,按家人的例给银。袁训早有呈报,谁是一等,谁是二等。太监才能取得准确数目的钱来。

    这就一个不少,都到太子面前领钱。

    张大学士的家人抱着银子满面欢喜,说道:“老爷,您说我跟出来,家里的月银还有我一份儿。如今这又给出来这一大笔,家里的我就不要了。”

    张大学士抚须,也是沉浸在皇帝的圣旨出不来,叹道:“这是皇上的恩典,怎么能夺你原有的份儿呢。你回家去,依就可以领取。”

    家人喜欢得一蹦多高。

    文章侯府二兄弟和四个家人,主仆相对哭成一团。家人是让银子太多感动哭的,主人又何尝不是见银子思皇帝,越思越想几十年前为太妃亲戚,也有对不住太上皇的话出来,这会儿悔到肠子里,愧到骨头中。

    小主人韩正经刚领了银子,呆怔怔的数着,还不敢相信这是他的,不敢信他追上姨丈游玩,还能按月有银子。

    好孩子是个姑娘,眼泪多些。正在哭。抱着她的银子一遍又一遍:“这是我的吗?是给我的?”

    跟她的奶妈和丫头是安老太太所给,拿着银子一遍一遍地看,主仆看上去差不多模样。

    关安拿了银子,是哈哈大笑。

    文章老侯、赵夫子和他,与执瑜等一例,老侯总曾是侯爵,执瑜当下是侯世子。按说,还是执瑜高出一等。赵夫子得镇南老王信中多方夸奖,说他教导元皓有功,在此例中。关安是太后给袁训,袁训对关安与众不同,家中人给关爷称呼。这是会出性命跟随袁训的人,和执瑜一例。

    太后恩赏也有他的。

    执瑜执瑜萧战得了钱,却是大方。银子是十两的元宝,五两的都没有。执瑜随手抛一锭给太监,又抛给小太监:“你们两个一锭,自己分吧。路上辛苦。”

    执璞萧战也就打赏。韩正经、好孩子、小红寻思着是不是也打赏时,见胖世子兄弟抱着钱走到侯爷面前。

    兄弟们跪下,双手抬高包袱:“不跟着爹爹出来,上哪儿能有这份儿银子。请爹爹收下,路上先用我们的。”

    看热闹到现在的齐王暗暗点头,这对兄弟虽然还小,相当体贴也懂事体。

    以齐王为他们算算,殿下也正在路上,一天几个人,每人约花多少钱他问过。这笔银子,这些人是花不完的。这是真正的赏赐。

    胖兄弟没有揣起来,这份儿孝心让齐王无端的鼻子一酸。他这会儿可没有为皇帝没给他难过,而是想想皇帝虽然没有给他的钱,因为他不在太子一行里。但让他出京走这么一回,分担太子的差使,用意也好,用心也好,全在里面。

    这本来没有差使,忠毅侯太能干,就成了差使。太子有份,自己也有份。

    见到胖兄弟送上银包,只姿势就让齐王眼圈儿一红。想到自己如果有执瑜执璞的这份儿孝心,母妃就不会有担心,而是放心安养宫中吧。

    胖兄弟们,是感谢父亲的心。

    而受到他们影响的,并不是只有齐王。

    收到银包的人,都对着袁训涌过来,纷纷道:“路上的使用,我出我的吧。”这是文章侯府的家人。到现在银子在手里,也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们是老侯的心腹家人,在家里全算上,也越不过三、五两银子一个月。额外赏赐,那是另外计算。

    他们下等的,二十两银子按月,跟在家里的相比,就多出几倍来。晕乎乎怔忡着过来。

    张大学士也道:“应该这样,咱们有自己的出差钱,不能再让忠毅侯一个人出。”

    银包很快就要把袁训淹没,大人们举的高,孩子们举的低。放眼望去,从高到低全是银子。

    袁训笑着摆手:“先收起来,话慢慢的说。这样我怎么说话?”

    退后一步,袁训笑容可掬:“大家跟出来一趟,各有各的辛苦。银子,是皇恩浩荡。请各位牢记于心。我夫妻的也有银子,先用我夫妻的,用完了,再用别人的。但家人们的钱,自己收着。积攒一些,回家给父母也好,给儿孙也好,也算没白出来。”

    萧战跳出来:“岳父母的用完,头一个要用我战哥的。”

    执瑜却道:“战哥,物价咱们都知道。有时候咱们打个兔子什么的,根本不用钱。如在海边上住着打鱼,别说用你的,就是爹爹母亲的也用不完啊。”

    元皓走了出来,小胖手在身前一拍:“这一回要听我的哟。”

    大家含笑等候。

    元皓道:“明天如果住店有集镇,一天的吃喝全是元皓的。如果明天不住店,也没有集镇。下一次市场上补给东西,全是元皓的。”

    镇南老王“唔唔”连声:“又清晰许多,以后你当了家,样样条理分明。”

    韩正经跟上来:“我排胖孩子后面,他请过,就是我请。”文章老侯兄弟也连连点头,认为抢在前面说话,就是诚心。

    好孩子尖声:“我在表哥后面。”

    加寿笑盈盈:“你们省省吧,我还没有说话呢。”

    “不行!”三个拌嘴差人异口同声反驳,乍一听,加寿一愣,随即帕子掩面,格格笑出了声。

    孩子们又要争,但是天黑下来。梁山老王主持“公道”:“就依小袁说的,主人们轮流使用,揽总安排的还是小袁。银子使用,以长幼尊卑为秩序。元皓必然不依,只将就他一个。前面下一个大城池是哪一个,到了,让元皓好好请一回。”

    元皓手舞足蹈说好,大家用晚饭,男人们火堆旁边洗头脸,女眷们马车里洗。熄火拔营,车队往前,这一夜,在马车里睡。

    ……

    念姐儿很新奇,她虽有自己的马车,但不如舅舅的车宽敞,称心如意请她同车,三个人挤着睡,就跟宝珠加寿带上元皓差不多格局。

    奶妈丫头们的车分一个给钟南夫妻,钟南恋着夜里跑马,龙书慧先睡下来,也是件件舒坦。

    不管是车里安放的水袋,还是有个地方专门可以放几块点心和果子,是在车尾有个固定住的小箱子,扣上,再颠簸也不会打开。被褥的洁净,都让龙书慧很快进入梦乡。

    太子和齐王兴致勃勃跑半夜的马,请齐王和他同睡一个车里。冬天刚过去不久,多余的被子还多。分一床给齐王,齐王睡下来,感受着马车的震动,笑道:“这有趣儿,跟孩子的摇床一样。”

    “晚晚都能睡得好,有人在前面探路,如果路不好走,会走得慢。”太子悠然:“今晚我也有人作伴了。”

    齐王刚要笑,太子抱怨道:“他们都有作伴的,元皓在车里要听故事,又唱儿歌。羡慕煞人。”

    打一个哈欠,太子困意缠绵:“睡吧,明天一早说不定到个好包子铺,或者是个野店,总有没吃过的东西。”

    马车帘子盖紧,车里没有光,看不到太子面容。但他鼻息沉沉时,信任压得齐王心头一颤。这才想到,在他的意识里,遇到三个角的牛也许想过,和太子同眠却是不敢思虑。

    居然在一起睡了?车晃动中肩膀难免碰到一起,脑海里有真正的深刻,跟这自己曾嫉妒出身的嫡子,这般亲近着。

    齐王心潮起伏,有千言万语随时呼啸而出。让他感慨,让他难忘,让他…。他以为自己会久久难睡。但很快他也睡着,并且把马蹄声当成催眠小曲,很快进梦乡。

    马车停下的时候是第二天,齐王醒来。见身边空无一人,太子已经下车。闻到太子衣上的余香,齐王有了笑容。挺身子坐起,只觉得精神百倍,四肢百骸俱是力量。

    “竟然睡得这么香。”自语着,齐王下了车。头一个见到张大学士。

    大学士对他欠欠身子,齐王忍不住笑容又加深。

    昨天的安排,大学士要出让他的车子给齐王殿下,大学士打算在家人轮流睡的车子里挤挤。但太子说不用了,兄弟可以同车。

    张大学士自然有他的心思,齐王心如明镜,暗笑他想的太多。

    真的心怀鬼胎,也不会在这行路中,前不知是什么地方,后也不知道离开多远的地方下手。

    把自己也葬送了不是?

    和大学士相比,英敏坦坦荡荡。

    他的随从送上热水青盐,齐王洗漱过,见到早饭做好,孩子们在火堆前排成一小队。早饭不是天天在吃?但他们兴奋的好似头一回在野外用餐。

    “胖孩子快站队。”

    元皓排到第一位。

    “正经。”

    韩正经总是欢天喜地站第二位。

    “好孩子,你和表哥轮流站,今天轮到你在第三位。”加寿分派着。好孩子乖乖到韩正经后面。

    “念姐姐,”加寿清灵灵眸子看过来,没有一丝恶作剧。

    念姐儿吓了一跳:“我站后面吧。”

    “前面前面,”香姐儿加福推她,又让龙书慧站到第五位,给她们各一套餐具。

    木头的,元皓手里早就拿上。托盘一个,汤碗或粥碗一个,饭碗一个或放馒首。菜碗两个,一个放肉,一个素菜和小菜。银筷一双,勺子一个。

    孩子们在野外用餐,是自己取自己的饭菜。

    齐王看得津津有味,见随从取出整套的瓷餐具。齐王阻止道:“收起来吧,问侯爷还有没有,咱们也用木头的。倒是他想的到,真有些说书先生嘴里老江湖意味。咱们大老远带瓷器银器,一不小心就有损伤。看他们木头的,摔也不怕,碰也不怕,自己托着有意思。”

    说话中,元皓走上前去,把托盘举起。梅英给他粥碗里放小半碗,免得他洒出来。红花放一个馒首,一个点心和一块糕。元皓笑眯眯,离开这里,走到天豹身边。

    天豹一早又打了兔子,烤的香喷喷又烂熟,分一只兔腿给小王爷。称心如意放上小菜。元皓端走,念书的小案几搬下来,地上铺好东西,韩正经好孩子陆续过来,席地而坐吃起来。

    奶妈们只过来看到坐好了,就去领自己的早饭。

    “还真是长进。”齐王的早饭送来,一面吃,一面看着元皓三个人。难免弄到衣裳上,但能自己吃饭,而且自己去端,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对于宅门里贵族子弟算不算不恭敬?镇南老王是愿意孙子自己动手。

    最早,是野炊时,执瑜执璞萧战全自己动手。袁训没说引导的话,梁山老王对孙子道:“这就是你以后的日子,你先尝尝滋味,品出个咸鲜最好不过。你有亲兵,会给你送饭。不过当兵的都是这样,你知道知道。”

    执瑜执璞是脑袋发热要去当兵的人,自己端的更来劲儿。萧战是会想事情的时候就想加福,会想加福就知道自己以后是当大元帅的人,而且带上加福,他和加福并肩取饭,不亦乐乎。

    元皓是个凑热闹的人,一切当差视作玩,跟着哥哥们队里更是玩。带动韩正经和好孩子,三个人自成一桌用饭,每顿都吃下去很好。

    没有姐姐们照料,每顿都换衣裳,不过如此。

    齐王又下一个结论:“这队里都是中用的人。”没有怀里抱着哄着的孩子。就是那生得精头精脑的万小红,看似小小的个头儿,那夜入水,不说浪里白条,也是个滑溜小鱼,让抱着木桶不敢离开的齐王刮目相看。

    至少,万小红敢在水里出溜来出溜去。有木桶为抵挡,攻击他们的人又公认擅长在马背,水底下有苏先照应,都比齐王游得痛快。

    袁训没功夫自己取饭,宝珠照顾饮食,也不送给他的。儿子们早就承当,过了年也过了生日的胖兄弟,不折不扣十一周岁,另外还有萧战满心里巴结岳父,如果不是他自家祖父在,胖兄弟送早饭又要抢不过萧战。

    儿子们送过来,袁训抓起烤兔肉到口中。梁山老王自从发现孙子也能端饭,狡猾的每早跟袁训多多呆着。孙子有一天会送岳父的,他好意思不把祖父的也送过来。

    又问袁训行程,老王在这里。

    自从得了老将银子,梁山老王“跟着忠毅侯”出行的不悦一扫而空。银子揣进怀,从此这是皇上的指派,谁能说不是?

    老将大大咧咧起来,接过孙子送的早饭,和袁训呵呵:“我们如今是过了明路伴驾同行,前边去哪儿,哪怕去看你的陈年私房知己,我先知道知道没什么吧。我当元帅那会儿,主持军务是我,但也许将军说话。你是眼见过。”

    袁训从“陈年私房知己”开始,就脸色不好看。梁山老王看在眼中,乐在心中,暗地盘算,就知道你小子不地道,天然一把好算计都落你手里。

    一出京,打着躲避林允文的旗号去了海边。躲避林允文你一定要去海边吗?

    虽然老王玩的也开心,但没事儿寻个亲家岔子,以后拌嘴的时候好占上风,早嘀咕几时。

    当时为什么不上泰山呢?泰山封禅不是新年去。因为太子私下里去,没有人事先修缮山道。路难走,冬天又冷,但占住新年祭天,算是佳话。

    当时不上泰山的原因,老王也推敲出来。一个是包括侯夫人在内,外加袁家孩子们头一回赶海,看看坏蛋亲家安排的好巧妙。夏天愈发的住上一段日子,玩了一个尽兴。

    那林允文蠢的就是白送路程,他从山西逃到内陆,刚好秋天。一行人收拾他一出子以后,到泰山刚好冬天。

    正好洗温泉。

    要是一出京直奔泰山,夏天洗温泉也惬意,但跟冬天更滋补大不一样。

    梁山老王看出来袁训玩的成分还是居多,又望尘莫及这坏蛋安排的顺当。对下面去哪儿心痒难熬:“不是你的陈年私房知己,就是好玩的地方?洞庭湖?不会。洪泽湖你都没让细玩,不会去别的湖?长江?快不要瞒老将,不然老将提拳打你。”

    他把个兔腿提在手里,有点儿像倒提金锤,就是一大口下去,这就没了提拳的杀气。

    袁训对他没好气:“去哪儿都是应该去的,”

    “扑哧,”梁山老王乐了。

    袁训翻眼:“你少散布谣言,说我会知己。”

    “我只对你散布,细细说来,老将也许配合你三分。”梁山老王见袁训挂脸色,这一次去的地方一定私意。老王笑眯眯:“你明对我说,我这一路上不催你不是。”

    袁训哼哼两声,转开话题:“别只问我,我还有话请教老将。”

    老王一乐:“放马过来,我怕你不是好汉。”

    袁训坏笑:“我问传旨的公公江强怎么发落,公公说,咳咳,”清清嗓子,袁训晃晃面庞,仿佛这就表示学上大脸梁山王。

    “王爷亲审,江强已招供画押,皇上震怒,着就地问斩。”说完,袁训对老王一个眼色:“亲审,多辛苦这事情。”

    梁山老王的笑容凝结,压低嗓音骂道:“我把你这个眼尖耳朵尖的坏小子一顿好打,你少散布谣言。”

    “我也只对你散布。您不要急,江强这会儿估计脑袋落地,杀他的圣旨跟给我们的圣旨一起出京,应该到了。他一死,就死无对证。”袁训扳回上风,咬一口早饭,觉得无比香甜。

    ……

    边城外的春风,早把远山近草吹绿。十里连营,足以形容梁山王休整的军队。

    每早出操的士兵,脚步声足以振奋每一处营中。

    凭着他们出操的动静,江强判断出自己虽换了几个帐篷关押,但还在梁山王中军。

    凭着帐篷外无意中进来的小草,判断出这是春天。

    从他去年让葛通带走,半路上葛通翻了脸,也早埋伏一支军队,把江强的人尽数拿下。从那以后,跟他一起过来的亲信人等,江强再也没有见过。

    他让更换几处帐篷,都是蒙着眼睛夜里出行——路上能听到巡逻放哨声。帐篷又都在暗处阴冷,如果不是见到小草,他旧衣没有更换过,最冷的时候也没有炭火,还以为是在冬天。

    在帐篷里他去了眼罩,光线从来不好,他只看得清自己的重枷。

    枷有数百斤重,困得江强只能移到马桶上面,别的地方一步不能。

    这重量的枷,别说军中没有,刑部也找不出来。是数十重兵器捆起来,连在普通木枷上,让也有把子力气的江强只能就范。

    每天,他的心里转个不停。一会儿想着见到梁山王怎么分辨,把罪责全推到家人、部将和本地官员身上去。

    说他贪污,污蔑!

    有账本为证,伪造!

    说他行贿,官员讨要,他们是天子指派,现管的父母,不敢不给!

    只要能在王爷面前辨个不黑不白,自己应该押往京中御审。这些年占地为王,京中官员结交不少,送出的钱也不少。关键时候,能不帮个忙吗?

    但梁山王从不见他,除去一天三餐给他送饭,和为他倒马桶的人,江强没见过另外的人。

    有时候也烦躁不安,天已回暖,小半年不审自己,梁山王他敢擅杀大将?

    好歹,在延安郡王死去以后,自己是镇守海疆的大将。

    排除异己,这算得了什么。做过的官员占大多数。只要朝廷不清查延宁郡王的事情,以为延宁郡王还有后裔,等待后人出头,这一方的地面还得自己照管。

    担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朝廷认定延宁郡王已无后人,清查他的封地,对自己大为不利。自己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不说,随便做个调动,自己根动枝摇,老树移居,水土不见得合适。

    二,江强打个寒噤。他每年都装模作样寻找延宁郡王嫡系后人,亲戚们旁枝不算。但最后一个后人死在他手里。

    一方面摆出等待郡王后人回归,一方面把守海疆没有大的失败。如白卜揭穿他的:“见到海盗就躲,各家只守自己的水营,不但不许海盗过,自己人都不给过。军费银子没少花,守只门前三尺地。当然十数年没有大的败迹。”

    皇帝当太子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动他。只要他守好海疆,公文呈报上好看,常例银子花得不过火就行。

    如果没有定边、东安、靖和三郡王的死,葛通翻腾出来外祖父旧事,说侵吞封地要求重查,江强还安生中。

    虽然江左郡王封地和延宁郡王挨不着,但皇帝把这事放在心上,又有国公和郡王的旧矛盾,一起彻查。

    江强寻思对策的时候,只恨没早把白卜——这个梁山王安插过来的钉子拔了。又恨梁山王,从他接任,自己没有参拜过他,他这是借刀杀人?

    他敢不审就杀自己吗?

    一道光线进来,帐帘子忽然打开。

    很久凭虚弱光线看东西的江强骤然见到,不由得眼前一花,模糊中见到来的人不少,隐隐的,可见腰间佩刀。

    江强的心一提,固定他枷的铁链响了。没有解开重量,而是来人一人分一件子,搬了起来,有人喝道:“王爷要见,快走!”一块蒙布巾罩下来。

    出帐篷,又出帐篷。帐帘打起的风一次比一次大,江强冷笑,只能是帐篷套帐篷,才能挡住所有光线。小半年的关押,把他视力损伤。

    在梁山王明亮的大帐里,江强竭力睁大眼睛,眨巴不停,慢慢的才看清楚。面前一道黑而宽阔的案几,上面令箭筒、公文、文房四宝,茶具等摆放整齐。

    令箭固然是威风凛凛,但还是茶具先入江强的眼中。

    白玉茶碗,好似一汪流水白石。莹润的似银河无垠,让江强闭一闭眼,要把视力再恢复一些。

    来的没有错,这是梁山王假不了。

    梁山王的出身,才配得上这上好的白玉。

    感觉眼睛好些,江强猛的一睁眼,准备打这场硬仗,和梁山王对嘴去。但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他正冷笑,肃杀的似秋天席卷大地生机,随后带来严寒的西风。这对于江强来说,还能承受。

    他有一张大脸,又黑又糙。蒜头鼻子,大嘴巴,但有好一口的白牙。此时森森然,好似随时咬下来的尖刀。

    尖刀不可怕,让江强身子一震,面如土色的是:“你,你你你……”你是梁山王!

    这张面庞,江强迅速从脑海里调出来。他见过的!

    在白卜的军营里,那小黑脸孩子,粗壮的跟木头桩子似的。上前就动手,跟这张脸一模一样,就是这张脸大,黑脸孩子脸小些就是。

    那是梁山王的子侄…。一道寒气由心底出来,击碎江强还想到京里打御前官司的心思。

    他的儿子,早就到了自己身边!

    吾命休矣!

    江强没有想到他千防万防梁山王处来人,还是没有防住。一刹时呆若木鸡,原本的全盘打算如星坠地,哗啦散落成空。

    “啪!”

    萧观一拍案几,怒道:“圣旨下!”

    江强战战兢兢跪下来,重枷的活动范围能到马桶,跪下来也不成问题。

    萧观自己宣旨:“兹有大将江强,枉法奸佞,狼心狈意!着梁山王斩首示众……”

    “推出去!”萧观咆哮。

    “梁山王,我是大将,你冤杀我,你冤杀我…。”江强悲呼。

    萧观摆摆手,推他的人暂停下来。萧观鄙夷:“你哪里冤枉?”

    “你审过我没有?怎么就敢定我之罪!”

    “哈哈哈哈……”萧观笑了,踱步到江强面前:“亏你说得出口!你跟老子玩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玩了这几年!老子让你来会议,你推三阻四不肯来。老子派个人过去,让你小子挤得快呆不住!你眼里还有老子吗!如今,老子学学你,也跟你学强龙……呸!你算不得强龙!老子跟你继续玩外地蛇不压本地龙!审你,我呸!还要审你吗?不审就没有你的认罪伏法画押!哈哈哈,小子,看你比老子大,还真稚气!你的人早就伏法,他们代你招供,代你画押按了手印。地底下,你找他们问个明白吧!”

    大手一挥:“推出去,本王这就监斩。”亲兵们把江强嘴一堵,推到校场,找个空闲一角,梁山王看着杀了头,让挂起来。忽然心生一计:“是不是送去给陈留郡王看看,告诉他蔑视上司,这就是榜样?”

    亲兵们齐声说好,用个木盒子装着,放上石灰,送往陈留郡王军中。

    萧观看着亲兵们走开,也杀了江强,还有闷闷不乐。正要想法子解闷,见前面过来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小孩子。

    锁子连环甲,个头儿没有短棍高。生得面如冠玉,眸如点漆,衬上衣甲也有几点威风。

    如果没有一口小豁牙的话。

    萧观一见就乐了,对留下的亲兵使个眼色:“小三花脸来了,他爹上蹿下跳,扮个戏台上丑角,就为这熊小子。去,把他的人支开,逗逗他给老子取乐。”

    亲兵早就嬉皮笑脸的跃跃欲试,萧观一发话,就有几个过去,叫住跟小孩子的人:“老赵,有件公事儿找你,跟我来。”

    “老王,昨天说的话,你回我了吗?回我了?我没听清。来来来,这边说。”

    只留下小孩子一个人,张着乌溜溜眼眸还没有明白,过来见礼,嗓音清脆好听:“霍德宝见过王爷!”

    萧观嘿嘿,他的亲兵大喝一声:“霍德宝!”

    “有!”霍德宝挺直小身子。

    “报上姓名!”

    霍德宝纳闷,我不是刚报过,你也刚叫过我不是?但年纪小,过了年八岁的他乖乖回答:“末将霍德宝!”

    亲兵们板起你:“你爹是谁!”

    霍德宝就更不解,怎么你们记性不好,见天儿见到我就问,一天还不止问一次。

    他刚犹豫,亲兵厉喝:“回话!”

    霍德宝在京中参与夜巡,知道军令等级大于一切。萧观在,他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爹葛通!”

    萧观忍住笑,亲兵又来上一句,生出怒气般:“不利落!一句话回完,你叫什么,你爹是谁!”

    八岁的霍德宝大声回答,小脸儿绷的紧紧的,很有当兵气势:“末将霍德宝!我爹是葛通!”

    “哈哈哈……”梁山王爆笑出声,甩着手跟个孩子似的蹦跳着走开。亲兵们也笑得前仰后合。

    只有霍德宝摸小脑袋:“奇怪,又笑上了,我爹是葛通啊,没有错儿不是?这些人怎么了?”

    附近有几个士兵晒暖儿,有一个老兵道:“王爷又欺负葛将军的儿子,小葛将军还是个孩子,可怜他不懂。”

    一个士兵道:“这是葛将军不在,王爷把他打发走办事,小葛将军到来,依礼先往王爷处回话。王爷把他留下,让他等葛将军回来。结果呢,就见天儿拿他取笑。”

    另一个老兵道:“咱们别惹事情,这会儿说破,小葛将军是个孩子,也呛不回去,也找不回来理。咱们继续说话,二小子,你说你进了洞房,你媳妇儿先脱的衣裳,你先脱的……”

    萧观大帐里,此时笑成一团。“他回话嘎蹦脆,我叫霍德宝,我爹姓葛。哈哈哈,姓葛的儿子姓霍,这是怎么爬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