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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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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没有昔日陶灼华提供的航海线路,便发现不了烟波浩渺中的无人荒岛。

    若没有那座荒岛,陶超然与阿里木便不会想到能够凿岩成渠,开辟出往来西洋的最新航道。

    陶超然深为自家的外甥女儿自豪,向何子岑微微笑道:“陶家世代经商,自然有些自己的东西,请恕小民无法透露。赵王殿下放心,小民此去也就三两个月的功夫,还要赶在九月间回到大阮,迎接波斯王的大驾光临。”

    提前将阿里木的决定告诉了何子岑,也算做陶超然投桃报李。何子岑点点头,并不对着陶超然的航线深究,却也晓得下一趟西洋能从以前的一年两载缩短到三两个月,大约与陶灼华从前提到的无人荒岛有些关系。

    那时节陶超然被羁押在瑞安府中,若不是阿里木与他手下的骑士千里救援,那股子肝胆相照的意气让远在大阮的何子岑与陶灼华深深钦佩,他们两人都对阿里木不甚在意,更忽略了这片阿里木虎踞龙盘的荒凉岛屿。

    两人的会谈十分成功,何子岑转头便将好消息递到仁寿皇帝面前。

    从前的隐忧化做如今的友邻,仁寿皇帝圣心大悦。瞧着行事愈加成熟稳重的儿子,他认真许诺道:“子岑,咱们前次说的事情成交,父皇始终欠你一个心愿。”

    皇子们的婚事例来由不得自己做主,打从一开始与阿里木结盟,何子岑便开始认真盘算,如今他的想法早已深植在心。

    不管前世的陶灼华有没有真正背叛过自己,既然当初不曾舍得怨恨,如今更加不想追究,他想要与她重新书写一段干干净净的人生。

    见仁寿皇帝开了金口,何子岑岂肯坐失时机?他跪倒在仁寿面前,双眸间深湛无波,诚恳地说道:“父皇,儿子思来想去,只想请您应允,来日子岑的因缘,能由子岑自己做主。”

    何子岑与陶灼华私下有些来往,仁寿皇帝不是不知。只为这两个人身上维系着与波斯的联系,再兼着两人守礼而有分寸,他便揣着明白装糊涂。

    见何子岑不求封赏,却只要这么一道恩典,仁寿皇帝沉吟了半响,方轻轻点了点头,却带着探寻问道:“子岑,莫非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有还是没有,何子岑心间已有了然的答案。前世的是是非非依然时常在眼前萦绕,却终究要被他一笔抹过。九曲竹桥、大青石畔,还有他刻意派人植下的芙蕖,连同已然开始修建的湖心亭,好似都在替他回答着这三生石上的旧因缘。

    何子岑沉吟了片刻,方大胆抬起头望着仁寿皇帝道:“父皇明鉴,儿子的确心有所归。只为着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还不想那么早成亲。若来日儿子求到您的面前,您能否不问她的出身,只看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仁寿皇帝手上握着串十八子的紫檀木佛珠,已然被他摩挲得油亮温润。他一粒一粒拈过那些珠子,讳莫如深的目光盯住了何子岑:“朕可以不问她的出身,你却须问一问,她的出身是否会影响你的前程。”

    话已然说得够明白,若要坐上九五至尊的高位必然会有所牺牲。仁寿皇帝满以为儿子眼中会有所挣扎,岂料想何子岑只是云淡风轻地拜了下去:“儿子已然经过深思熟虑,如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多谢父皇成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年少时的青涩懵懂,仁寿皇帝可以全然明白。何子岑那一句不问她的出身,等同于点明了自己的心上人,更表明了不管有多少牺牲,他都愿与她牵手一生的勇气。

    这样无知无畏的少年到令仁寿皇帝赞叹。他甚至忆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候,那些年初遇许馨,他以为那年少的悸动便是长久的一生,岂料想一等再等,未及等她长大,却等得她一夕之间变成了罪臣之女,与他之间横亘了天堑。

    他也曾求到先帝的跟前,先帝亦如今日这般,要他在江山与美人之间做出抉择。面对九五至尊的高位,仁寿皇帝选择了埋葬那一段青涩懵懂的感情。

    及至他君临天下,他将许馨护在皇后的羽翼之中,更许她椒房专宠,甚至在坤宁宫里设了宫中之宫。所有的一切只为补偿曾经的歉疚。只是再多的锦衣玉食也唤不回许馨幼时一声纯真无限的“太子哥哥”,他们的感觉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也好、许馨也好,便是往后拥有再甜蜜的时刻,依然能察觉那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一段错过了最美时光的爱恋,结局只能是种种无言。

    今日始明白,原来他给予许馨的从来不是爱,而是怜悯与歉疚。

    对先皇后是敬、对瑞安是宠,对谢贵妃是纵,对德妃娘娘则是亲情,满园芳菲都曾分得他的雨露之恩,却不曾有谁真正拨动过仁寿皇帝渐渐老去的心弦。

    如今年近半百,仁寿皇帝更觉得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望着低垂双目的何子岑,仁寿皇帝好似透过他望见了自己的曾经,只是如今的儿子比年少的自己主意更正。他无言一叹,冲何子岑许诺道:“朕允了。”

    何子岑从容地整整衣冠,冲仁寿皇帝深深叩下头去。

    前世因为陶灼华的出身,他只能委屈她做妾,后来才有了小小的顺仪之位。便是他君临天下,谢贵妃依旧拿着她的出身做梗,是德妃娘娘从中斡旋,陶灼华才得以被册封为宸妃,她的身份始终便是诟病,依然被某些大臣们轻贱。

    纵然她冠宠后宫,无人与之争锋,也始终只是个妾的身份。何子岑无论如何忘不掉,因为大阮没有中宫皇后,每逢年节的宗族祭祀,能立在自己身旁接受朝臣们参拜的唯有皇姐至善,而不是出身商贾的陶灼华。

    她那时应该是委屈的吧?或许正因为她身受委屈,却始终瞧不见身为夫君的自己为她力排众议,才会心生畏惧,不敢将瑞安对她的挟制和盘托出。